建筑学的第七年:在时代的褶皱里.md

Lmse 2025.12

写在前面

​ 掐指一算,从2019年迈入建筑学大门,到如今2025年年底,这是我与建筑学纠缠的第七个年头。

​ 生物学上说,七年足以让人体细胞完成一轮更新;在隔壁医学院,七年也快走完本硕博的贯通培养。而站在这个时间节点,我最大的感受是一种错位。

​ 我们这一代人,入场时追逐的是土建行业「最后的余晖」,离场时撞上的却是存量时代与技术变革的焦虑。

​ 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困顿,也是整个行业下行周期里,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集体迷茫。

关于热爱的祛魅

​ 回想本科,我曾是那个热衷于给建筑整花活的技术流。我常把热爱设计、赋能社会挂在嘴边——这套说辞很王道,也很安全。华工复试答辩那天那句“我的梦想是让更多的人体会到设计的乐趣”常常跨越时空来攻击我。

​ 但随着行业潮水退去,滤镜碎裂,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自我剖析:我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热爱设计。

​ 我所谓的「热爱」,更像是一种优绩主义下的生存策略。

​ 在过往的教育里,我习惯了用可见的成就来填补内心的空洞。当单纯的设计无法提供安全感时,我转向数据驱动;当数理逻辑拼不过科班出身的大牛时,我又讨巧地转向人文叙事。

​ 这让我陷入了一种田忌赛马式的错位竞争:在设计师面前标榜技术壁垒,在程序员面前谈论设计哲学。表面上看游刃有余,实则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对平庸的恐惧。我用一个个光鲜的标签把自己包裹成茧,却也因此活成了一座孤岛,失去了与人深度交心的勇气。

原子化的围城

​ 读研之后,这种孤独感被具象化了。

​ 我原本期待的紧密师承与同窗情谊,在现实面前显得稀薄。当下的学术体系里,导师忙于考核生存,学生忙于课题生计,传统的传帮带逐渐失效。

​ 在校园里,我看遍了众生相: 有人躺平,用游戏麻痹焦虑,这是一种无声的消极抗议; 有人极致内卷,在实习和论文中疲于奔命,试图在变窄的赛道里挤出活路; 更多的人像我一样,夹在中间,既无法心安理得地混日子,又找不到清晰的发力点,只能在一种伪忙碌中消耗情绪。

​ 社会没有把同路人送到我们面前,筛选同伴的成本变得前所未有的高昂。这种原子化的生存状态,或许才是这个阶段最真实的痛感。

路径依赖的终结

​ 把视线拉长,我意识到痛苦在于老路走不通了,完犊子了。

​ 曾经,「名校-大院-总工」或「升学-读博-教书」是清晰的上升通道。但在2025年的今天,如果还执着于去设计院画图,多少显得有些不谙世事;而读博的赛道,更是卷成了红海。

​ 建筑学早就从宏大叙事的神坛跌落,回归了服务的本质。

​ 但我看到许多同行,依然在用旧时代的标准衡量自己——拿了什么奖,跟了哪位大师。在我看来,这多少有点刻舟求剑。我们当下的郁闷、工作的琐碎、未来的不确定,本质上都是因为过往的路径依赖彻底失效了。

在废墟上重建具体

​ 写下这些,不是为了宣泄情绪,只是一个普通工作日的絮絮叨叨。

​ 抱怨环境糟糕、导师缺位、同门冷漠,确实能爽一时,但无法改变我仍身在其中的事实。既然无法选择行业的大周期,也无法左右身边的微环境,但我依然拥有主观能动性。

​ 既然旧的评价体系正在崩塌,那么定义「成功」的权利,就回到了我自己手中。

​ 我决定不再寻找捷径,不再用「热爱」作为能力不足的遮羞布。我也决定脱离那套虚浮的话语体系,去建立真正硬核的壁垒——无论是对技术的深耕,还是对真实问题的解决能力。

​ 既然环境不主动提供意义,那就由我们自己来赋予意义。

​ 不求在风口起飞,但求在废墟上,重建属于自己的具体。

​ 与诸君共勉。